一条尘土飞扬、砂砾乱溅的简易公路,很不好走;滥泥河,宽大松软的河床,羸弱的溪流仿佛怯生的游子;一块块的小畦田,群众在抗旱保苗,抽水的泵、架子车、水桶、扁担,老人和妇女扒开地膜,用瓢点灌焦渴的庄稼;一路所见,山峦上草不绿花不开,旱情特别严峻;老乡告诉记者,浇地的都是沟谷中的苦碱水,真是饮鸩止渴!这是二十多年前去西吉县王民乡采访的记忆,一路上和两位青年记者说起这些,不禁有恍若隔世的感慨。
旱象下裸露的山川到处可见1920年海原大地震遗留的伤痕,山走坡滑,触目惊心。“向那边去是田坪的路,给你们讲个故事。”带我们去采访的农业局副局长马尚明讲了这样一个让人难过的故事。大地震那晚,家在刘昭寺的一个村民去黄川看皮影戏,去迟了,窑洞里早已挤满了人,便怏怏地回家。刚上了山,就地震了。到处的山乌突突像海浪一样奔涌起来,刘昭寺在半山坡上,下面是滥泥河谷。就这样,刘昭寺村和许多村子一样被大滑坡填平,后来那里就叫“田坪”了。记者印象深刻的是,包括王民在内的西吉西南部堪称地震大滑坡的展览馆,这里几乎能寻找到西海固土地上的所有地形地貌,如:山地、丘陵、河谷、残塬、川台。这样一个封闭偏僻、交通不畅的地方,即使种出了碗口大的洋芋,也运输不出来,何况还是如此的干旱缺水。可以说,二十多年前的王民是名副其实的大山深处的典型贫困乡镇,倘若没有相当规模的扶贫投入,要想改变面貌、摆脱贫困几乎就是奢谈。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的雄辩!如今的变化真让人吃惊。山绿了,路通了,群众脱贫了,山川面貌焕然一新,群众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山青花荣,满眼绿翠。曾经那些让人不得不想起巨灾大难的山川河谷间的累累伤痕逐渐被茂盛的绿木花草抚平,大地仿佛一个从头到脚都穿上了新装的人。杨柳依依,松树亭亭,柠条盛开簇簇黄花,刺玫、沙枣馥郁扑鼻。鸟雀欢唱,雉鸡不时从道旁蹿出。山腰间的缓坡处是屋舍俨然的村庄和庄稼地。绿树掩映,麦秀于野,地膜如垄,水泊连环。真正实现了几十年前提出的“山顶戴帽子,山腰穿裙子,谷底穿靴子”的目标。这里虽然道路弯弯,但已形成了县乡村三级公路网络,水泥修的村道像飘带系结着山川、村庄和农户,深入到了大山深处,连接着外面的世界。我们几次从道路旁看到农户家的养殖圈棚,有牛有羊。说实话,这些牛羊棚也要比二十年前人住的房子好出不少的。
最让人高兴的是乡亲们的精神面貌那么好。他们不再木讷卑怯,生活的自信和敞亮是写在脸上的、流露于言表中。记者在二口村、小湾村和红太村等几处道路和农田建设现场看到有许多小轿车停在工地旁的道边。随口问了一位妇女:“来检查的干部很多吗?咋这么多车?”她说:“不是的,是我们这帮打工人的车。”她边说边给我指了指她的“座驾”——一辆红色的朗逸轿车。啊,群众开了轿车去打工,在今天的西海固乡村已不是什么新闻了。小湾村的王正清老人,几个月前做了膝关节置换手术。他的一块田地整修了,还通了引水滴灌,就想到田地里看看。儿子王存虎开了柯米克轿车送他到田头来看。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王老汉扒拉新苗的那一脸喜欣与儿子存虎的厚道阳光,不禁让记者感叹:孝道是需要物质基础的保障,而今的农村老人不再会为饱暖和出行皱眉了。
诚然走马观花,却是喜上心头。这样的变化是很难用简短的文字表述完整的,它生动而具象地呈现在山川、河谷、屋舍、院落和道路上,在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间,在一张张淳朴亲切的脸面上,在一个个庄户人的心田里。回首二十余年间,退耕还林还草、千村扶贫、生态与劳务移民等。惠民大政如春风如雨露如阳光,润泽和照亮了西海固的每个山乡、每个贫困角落。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的脱贫攻坚战,让类似王民乡这样一些发展基础薄弱、生态环境异常脆弱的贫困乡村发生了脱胎换骨的惊人变化,诞生出一个个真切生动的发展奇迹。(记者:马天堂 余亚丽 毛文文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