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喜臣
有一种味道能穿越时空的阻隔直抵心田,经久不衰,绵亘延续,如同青苔,黄了又青,青了又黄,那便是故乡的年味。每当寒冬腊月,零零星星的鞭炮声响起,打破了往日的宁静;街头巷尾红红的灯笼高挂,染红了枯燥的日子;大批的人流涌往集市,将古街古巷围得水泄不通。年味便悄然弥漫开来,如同打开的一坛陈年老酒,醇香飘散在乡村山坳。
在我的故乡,几乎家家户户都养年猪。宰年猪是乡村的“大工程”,村子里的男人组成一个队伍,相互帮忙,今天给张家宰,明天给王家宰,后天给李家宰,安排得满满当当。有经验的老人说,立春之前的肉不容易腐烂,立春之后的肉容易腐烂,所以要赶在立春之前全部宰杀结束。就这样,一晃十天半个月就过去了。这段时间是乡村人打开荤戒的日子,他们能过一把肉瘾,真正算是解了馋,感觉那几天都在吃肉呢!主要是过年的团圆饭,十大碗都要依靠它呢!孩子们感兴趣的并不是吃肉,而是围着火堆烧土豆,烧土豆的味儿比肉还香!到大人们身边收拾猪鬃、猪毛才是他们的正事,拿到集市上卖了,换几盒鞭炮,买鞭炮的钱几乎全是这样来的。
母亲的厨房里饭菜有了馨香。那是母亲积攒了许久的心思,一道道丰盛的饭菜色香味俱全。记得,从腊月二十三小年开始,母亲便开始忙碌起来了。她整天在厨房里忙碌,准备各种年货小吃,炸丸子、包饺子、炖肉……每一样都是记忆中的美味。那热气腾腾的蒸笼里散发着白面馒头的香味,那滋啦啦的油锅里散发着金黄的油香味,那红彤彤的火炉上散发着炖肉的醇香。我总会偷偷溜进厨房,偷吃一两个刚出锅的肉丸、拎一个小油香、夹一块鸡骨头,被母亲看见了,不像往常一样批评,笑着说等到过年的时候大伙儿一块吃。那种荤素搭配的味儿,深深地刻在记忆的画板上,瞬间驱散了冬日的严寒,日子的枯燥,心生无限暖意。
贴春联是乡村人的习俗,家家户户都贴春联。那时候的春联都是用手写的,买上几张红纸,找村子里毛笔字写得好的人去写,写出一年的喜气和精神来。我们村子里写毛笔字的是我的启蒙老师,他每年都给村民们义务写春联。大家都排队去写,不但人住的屋子要贴,牛羊圈、大门也要贴,一户人家要写四五副春联。他算作最忙活的人了,几乎是整天整天地写。要是遇上一场大雪,漂白了整个村庄,红红的春联贴在门上,喜庆的氛围一下就浓烈了,像给年提前化了一个妆。
小时候最期待的就是除夕夜。这天时光放慢了脚步,感觉格外长。等到天一擦黑,大人们说,可以放鞭炮了。孩子们便迫不及待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鞭炮,跑到院子里燃放。清脆的鞭炮声把寂静的乡村吵得热热闹闹,那种欢乐是独一无二的。最让人开心的要数放烟花了,晚饭过后,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父亲拿着烟花开始放,一家人都到院子里看烟花。点燃后,五彩斑斓的火花在夜空中绽放,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大家边看边笑,尽情享受着节日的快乐,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虽然现在很少燃放鞭炮了,但那份记忆中的欢声笑语依然在心中回荡。
除夕夜,在外的人都回到家里团聚,久违的情怀荡漾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共享一桌团圆饭,这是一年才有的一次,显得尤为珍贵。一张小方桌摆上炕,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饭菜。给长辈敬完酒,磕完头,全家人便开始度年了。大家围着桌子坐下来,边吃边看春节联欢晚会,分享着一年的喜怒哀乐。院子里的红灯笼、门上的红对联、红火的日子相互融合在一起,那一刻,所有的疲惫和烦恼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满的幸福和温馨。
随着时代的发展,年味也悄然发生着变化,人们不再准备所有的东西了,大多数在市场上都能能买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不再赶回家过年了,更多的是旅游过年、网络拜年等。虽然这些新的庆祝方式更便利,但是故乡的年味是记忆里不变的情怀,那些简朴的日子成为岁月酿造的浓烈的欢乐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