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里奔走,被风吹着被雨淋着,告别着匆匆的脚步与落日。只有美丽的梦,才能成为我独守一隅的净土。而那无法割舍的梦,就是甘城子,它时常在我的脑海中出现。
在我关于童年的记忆中,那个在大山深处,被飞扬尘土包裹的小镇,有破旧的土坯房,依山而建的窑洞,还有被干旱折磨的歪脖子柳树和打了蔫的庄稼;有扛着锄头、背着背篓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农民,还有被黄土掩埋着的逝去的祖先。
我想,父母之所以带着我在这里艰难地生活着,也许这里有他们的梦,也许这里有他们的根。
父亲年轻时是一名兽医。他所工作的兽医站在镇上较为“繁华”的地段。不大的兽医站,有一排土坯房和两间用红砖砌成的平房。工作人员只有三个,其中一位我称之为三爷。还记得他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人也如字一样俊秀挺拔。现在,三爷已年过古稀,去年看望我病重的父亲时,他拉着痴呆且几乎无法行走的父亲,老泪纵横地诉说着、安慰着。阳光从屋子里斜射到两位老人的身上,有些温暖,有些伤感。
儿时的我最喜欢去兽医站。每逢集日,这里就特别热闹。乡亲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大人小孩、男女老少,要么赶着几只羊,拎着几只鸡,要么推着车挑着担。有些大户人家或开着拖拉机,或骑着自行车,做买卖的吆三喝四招揽客人。这时,街道上杂乱的脚步声、牛羊的哞叫声、机器的轰鸣声、做买卖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这其中,就有父亲忙前忙后为牲畜治病的身影。父亲站在一间弥漫着浓浓药味的房里,顺手拿过一大瓶药,在桌子上拿过一张剪裁好的四方纸,打开瓶盖,倒出一小堆药,然后用一支沾满了药味的筷子,一双一双地数着药片。令人惊奇的是父亲倒出的药居然不多不少,数量刚刚好。
当夕阳擦着老黄牛的脊背落在大山的深处,大公鸡带着全家慢悠悠地踱着步,路边的麻雀急着找落脚的树枝时,街道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这时的父亲坐在一把已经被磨掉了黑漆的老式椅子上,悠闲地喝茶……
与故乡和父亲有关的故事还有很多,远胜过我小时候背着母亲偷老母鸡下的蛋被发现后挨打的次数,也胜过被深夜拉得很长很长的美梦。渐渐地,故乡的阳光在矮墙上一点点落下去,而我一点点长高。回望梦中那些被火烧云覆盖的故乡,我不是一个去者,也不是一个过客,而是一个守望者。甘城子,成了我永远回不去的梦。(作者: 张 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