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熟悉这座叫固原的城市了,熟悉得感觉不到它的变化,其实,它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就好像一个人,天天见他,悄无声息的变化并不能让人察觉,只有长时间不见才蓦地发现那个人胖了瘦了老了皱纹多了。我欣然于这座城市一天比一天年轻。
二十岁的时候,我的理想是想在城里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即使巴掌大的筒子楼也可以。那些年,固原城里到处吼着《黄土高坡》的歌声。南河滩的群众扎了一堆又一堆,挤得没地方,逢年过节,南关街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当歌曲《春天的故事》在固原城流行时,我的两个朋友接连去了江南。在那个雨水连绵的八月,一个去了浦东,另一个还是去了浦东。我能去哪里呢?我站在固原汽车站附近,一次又一次张望南来北往的年轻人。我能看出来哪个小伙子是从浙江来固原做裁缝的,哪个姑娘是从固原去上海当老师的。深秋的黄叶落满中山街的时候,固原城开始变大了。城市的一边向北塬奔跑,另一边向西南奔跑。我揣着攒了两年的工资想在北塬买二分属于自己的土地,结果被一个黑脸汉子笑眯眯地拒绝。
我想着,既然在新开发的位置买不到房子,就等攒够了钱,在老城区买套单元楼,养一些花花草草,像城里人一样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按时洗澡按时擦皮鞋。
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那一年,我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屋——每平方米500元的一套楼房,如愿以偿地住进了单元楼。在改革的春风里,固原城的扩建翻越古雁岭,建成新区。没有人在意南河滩的人少了多少,几个养鸟的老头,躺在竹椅子里,听鸟儿们在清水河的上空斗嘴。很多人发现几十年的汽车站没了汽车,看来看去,有的人乘公交车去城西南的新汽车站坐大巴,有的人乘绿色的出租车去东边山脚下火车站坐火车。
城里的人都很忙,忙得连骑自行车的功夫都没有。在他们忙得不可开交的日子里,我拥有大把时光去挥霍。在飘着细雨的春风里,我骑自行车从城东遛到城西,从城南遛到城北,从大南寺巷遛到小南寺巷,从宋家巷遛到后壕。我太熟悉这座城市了。我知道文化街哪个地方下雨会积水,我知道南城路什么时候风把一棵槐树的树枝吹折了,我知道西湖公园哪一盏路灯坏掉了,我知道六盘路的哪个楼盘何时开盘,我知道小康路在一个月内新开业了多少公司。马路越来越宽,街道越来越长,楼房越来越多,楼层越来越高,私家车越来越多,自行车越来越少。
一天一天生活在固原城,我希望看见它的变化。希望固原城像一座房子,有明亮的窗户;希望固原城像一幅图画,有留白的艺术;希望固原城像一首交响曲,有舒缓的聆听;希望固原城像一篇散文诗,有自己的个性。
看一下这几年,幼儿园增建了几个?小学增建了几个?中学新建了几个?医院新建了几个?老年公寓新建了几个?还有公园广场新建了几个?西湖公园,人民公园,中心公园,九龙公园,城墙遗址公园,古雁岭森林公园,人民广场,古雁广场,大元广场,丝路广场……这些学校和医院,保障了老百姓的“两不愁”;这些公园和广场,疏散了城市的拥挤,舒缓了城市的紧张,消解了城市的郁闷,挥洒了城市的留白艺术。
我闲着没事的时候,依然喜欢骑自行车到处溜达。这几年,喜欢穿越长城梁,翻越古雁岭,攀登东岳山,但是,最喜欢悠哉清水河了。清水河整治是沐浴中国“河道治理”春风的惠民工程。从四中桥到郑磨桥,清水河蜿蜒二十多里,被两岸的河堤驯服得自由自在流淌。骑自行车从四中桥一直往下,两岸河堤的斜坡上,静卧着不计其数的石块,守护着河堤的稳固和安全。细雨淅淅沥沥,我任由自行车徜徉在河堤红色的沥青路面上,河两边两三百米的绿化带扑入眼帘。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聆听着河水哗哗声,油然而生对这座城市的尊敬。的确,固原城是一座向水而生的城市,是清水河孕育了固原城,固原城就应该珍惜清水河,治理它、呵护它、美化它,让它风光无限地流向沈家河水库。将来,沈家河水库风景区会成为固原人新的休闲养性的好去处,那里有山有水、有树有草、有花有鸟、有鱼有清静。(张政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