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已过,美好始长,夏树苍翠,暑意渐浓,又一个夏天在不觉意间到来。从念书到教书,已过了几十年。光是教师节,就过了二十多个,真正的光阴如流水。弹指一挥间,我已走到了中年。回首过往,一条弯曲的道路贯穿着生活学习工作,一些历久弥新的画面在眼前渐渐定格,一些久别梦回的身影在心底萦绕往复,屹立不动。
固原夹在东西山脉之间,是座狭长的城市,从南经过平凉可到西安,向北经过中卫吴忠等地能到银川,一条主干道从南到北贯穿全城。高中毕业时,父亲工作几经调动,我们城里的“家”安在了酒厂。从家属院出来,沿着清水河畔一路往东北,经过大片的农庄、小块的坟茔,拐向朝北的大路,路过拖配厂、运输公司到达南河滩;走上二小坡子,继续向前,经过新华书店往西,就到了汽车站。汽车站对面有个小巷,向北一直走到头,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学”——固原师专。
固原师专原名叫六盘山大学,校址起先在黑城,俗称“黑城子大学”,后来整体搬迁到固原城。虽是个普通的师范院校,可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宁夏,那可是一个响当当的品牌,完全可以和现在的“211”或“985”相比。对众多的考生来说,高耸的小洋楼、免费的食宿、可口的饭菜、宽敞明亮的阶梯教室、藏书丰富的图书馆、富于想象的爱情故事、铁饭碗的工作,都是极大的诱惑;而那些老师的名字,经过口口相传,足以使人向往又向往了。
“师专巷”不长却繁华热闹,书店、理发店、招待所、录像厅等,一应俱全,更不用说各种小吃摊点了。酒香巷子深,年轻气又盛,情投意合或分道扬镳,在这里,无数个热血青年组合成无数个小团体,上演着无数个小故事。有关于思潮和理想的,也有关于命运与前途的,当然更多是关于爱情与荷尔蒙的,不但衍生出诸多版本,而且会迅速升温发酵,汇聚扩散。未进校之前,我就明确自己就读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以后的职业是教书育人,虽有些遗憾(我的职业理想是图书管理员)但还是激动几分,因为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就考上(按其他人经验,至少得补习个三四年),也没想到在家门口就上了大学。
1988年初秋的一个下午,我走进了固原师专大门。开学季的校园,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我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眼前的一切。夜里,面对306宿舍的7张青春洋溢的脸庞,耳闻那些口口相传的老师名字,按捺不住兴奋,在日记里这样渲染:“他们如夜空中的灯塔,为彻夜未归的渔夫照亮回家的路;如人生道路中的指路人,为前进中的人们指明了方向……我发誓,一定不能辜负不能虚度,要让这三年成为自己一生中最值得记忆的时光。”后来的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开学典礼很快就举行了,除了丁文庆校长慷慨激昂的迎新词外,还见到了那些震得耳朵都响的人。说实话,这第一面让我很失望,因为和想象中相差很大。没有西装革履,自带光环,他们一个个朴素平常,安静低调。有的戴着和我父亲一样的帽子,有的没戴帽子头发却花白了,有的穿着中山装,有的就是普普通通的粗布衣衫,根本不像北大、北师大、复旦等名校毕业的高才生,不像想象中摆脱了困境立志报效祖国的知识分子,不像被“发配”本地几十年而不改其衷的文人志士,倒像是邻家的父亲和大哥。有的老师甚至说话口音都和本地人一样,只是偶尔蹦出几个词,才能呈现出其身份籍贯。我闷闷不乐地胡思乱想,从天南地北到西海固这么多年,是不是被洋芋蛋蛋和黑面馍馍同化了,“泯然众人”?是不是西北朔风在吹老了外貌的同时,也吹糙了一颗多才敏感的心?
疑虑很快就被打消。随着一门门课程的开设,随着一节节课的讲解,他们真像一座座山,挺立在我人生坐标中。在他们引领下,我们不但系统地学到了一些专业知识,深刻领悟到“学问”二字,更重要的是懂得了学养内涵、人格魅力的真正含义。丁文庆、慕岳、袁伯诚、荣茂根、杨子仪、国玉经、聂堆仓、米振中、李龙锦、高明泉、王刚、王宗亮、钟正平等老师,传道、授业、解惑,采得百花成蜜,酿造生活辛甜。如果把知识比作海洋、大学比作航船的话,那么这些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老师就是一个个摆渡者。
一
师专巷子左手是一些长相相似的独立小院,叫作师专家属院。向里走,推开一扇油漆斑驳的大门,就是荣茂根老师的“家”,他妻子是我大姨。
大姨边和母亲寒暄边说:“这娃娃攒劲,你可没白下苦。”我不好意思地笑,环视着这个“神秘”、文脉深远的小院。它在师专正对面,和教学楼相隔不到三百米,只隔着一条马路。院里干干净净,几盆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摆放得整整齐齐;晾衣绳上挂着几件黑蓝色衣服,几乎一模一样;一个兔笼立在墙角,两只雪白的兔子,正瞪大红眼睛瞅着陌生人。她们很快就进了厨房,生火做饭。大姨语速极快,嘴勤脚勤,做得一手好饭菜,操着很多人的心。虽是组合家庭,但家庭关系极好,受姨夫影响,对家族下一辈的教育抓得非常紧,把几个半大娃娃接进小院监督学习,谆谆教诲,又一个个推进各个院校,推上工作岗位。涛哥、勇哥、峰哥……都是从这个小院走出去的。
门开了,一个瘦削黝黑的人弓着身子慢腾腾走了进来,将一把青草放在窗台上,眼神明亮地看着我:“这是谁家的小兔子啊,跑到我家找草吃?”大姨出来介绍,他笑着说:“看起来像个中学生,咋没长大?”大家都笑,我羞涩地低下头。他说在外面拔草,还得去一趟,我跟着来到墙根下。秋阳高照,天气很热,他不停地薅草,一把一把,接着就说起无锡的美食,家里的洋楼,复旦读书时的同窗情谊,理想信念;又说西海固乡下的酸菜馍馍,小学校里的土炉子;说在冻土里刨洋芋的情景,还说冻洋芋烧熟后的香甜。他很幽默,时而自嘲,时而疏导:“只有读书才是最贵气的。贵气这个东西在骨子里,和贫富关系不大。”
吃饭了,他吃了一点青菜豆腐喝几口汤就到书房里去了。我跟进去,到处是书,大本的小本的,摞着的堆着的。他拿起一本,对我说:“这个得好好学。”我见是厚厚的《古文观止》,赶紧点点头。他提起笔来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字。我看着眼前这个人,小个子大眼睛,剑眉隆鼻,轮廓坚硬,粗厚的白发梳得整整齐齐。从江南水乡的无锡梅园到朔风刚劲的西海固,从庞大的荣氏家族一员到背井离乡妻逝子幼的结局,几十年的光阴就这么溜走了,他有没有遗憾,有没有抱怨?滚滚洪流,一个偶然因素就会影响到个人生命的轨迹,又是怎么煎熬过来的?我眼里的他,有独特的处事方式和聪慧睿智,有历经风霜依然豁达的精神,也有淡泊人生后的大彻大悟。
过一个阶段,他来上课,讲的是唐代文学。平常也就是念念背背,到白居易《长恨歌》时,一首叙事诗整整学了一周。讲到“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时,忽然推开凳子站起来,粉笔几绕,刚劲有力的大字就画满了黑板。他昂头吟诵着,满头白发和白色大字相映照,激动地用粉笔使劲敲打着黑板,几根指头跟着颤巍巍。所有同学端坐着听讲,连最爱睡觉的人都挺直了腰杆。“讲得太好了,今儿可是听美了。”同桌偷偷捣捣我,我赶紧点点头。
冬天的一个傍晚,我和同学又去小院,好像是邀请他参加新年活动吧。此时,读了一些书,明白了一些真相,也知晓了一些故事,思想也发生了变化。他在书房接待了我们,依旧低调谦逊、幽默随意,还笑自己是拿着书本就上课、回到家里就看书的“老头子”。借了书说了话,大姨笑眯眯地留饭,他也说吃了再走,可是还有演出,我们便匆匆告辞。
暮色四合,晚风乍起,眼前的小院虽小,却少了一份萧瑟,添了一份温暖。这个不断迎来送往接纳包容的家园,因主人的魅力而使人留恋。流年易逝,岁月如歌,和那个时代许多孤独的知识分子相似,他也年轻气盛过意气风发过,但时代的浮沉,现实的变迁,遭际的无奈,使得他和他们,对生活有了另外的理解。当被时代的风云忽略,唯有知识才华和精神力量才支撑着走了下去。当荣耀身份成为前进的障碍,当哀伤悲愤都随风而去,小院却以温存包容的方式接纳了他。他和他们那一代人,是自己的主人,又不是自己的主人。错过的,太多了。
回想求学时光,我时常会想起那个小院,那个闭门则无事、满院生春草的小院,因为在这片大地上,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地方,守在生活最低处,历经磨难而不改其志,静默内敛,含笑生活的人们。
二
“用几十年时间写出来,放在出版社五六年了,现在好不容易出版,没想到只给了一些书,还说让我自己吆喝卖。读书人不易,写书人更不易啊。我想这样的书除了你们,也没人看……”他站在讲台上,边拱手作揖边指着讲桌上的两摞书,泪花微闪。我们坐在下面,无比心酸。不知谁带头鼓起掌来,响声震天,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同学们,谢谢!”
下课了,书很快就被同学领完。班长把钱交给他,他不好意思地夹在书层里,像个羞怯的中学生。翻着沉甸甸的《实用汉语音韵学》和《固原县方言志》,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杨子仪老师,湖南怀化人,矮矮胖胖,走路慢腾腾、说话慢悠悠,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名牌大学高才生,倒像个拖配厂的工人。他是音韵学专家,上的自然是《古代汉语》。大二时每周周二,都会慢慢爬上二楼,从教室走进来,放下讲义和水杯。水杯和他一样圆乎乎,是个老式苹果罐头瓶,广口红盖,用彩色塑料绳编的杯套牢牢套在底部。他坐下来,端起水杯喝一口,说:“今天咱们学习音韵学。音韵学呢,就是用来‘明通假,正音读’的,因为比较难懂,被称为‘绝学’。”他在上面一丝不苟地讲,大家在底下愁眉苦脸地听“天书”。其时,正值西方思潮流行、否定传统文化阶段,我们这些“二愣子”谁愿意坐下来学古人发音、古字音标呢?没兴趣,也听不懂,加上屁股大小都点着火呢,所以在他课堂上空座位最多,睡觉的也多。
讲了很久,发现没人听,他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双声”“旁纽双声”“准双声”“叠韵”“对转叠韵”“旁对转叠韵”,又坐下来讲。同桌偷偷说:“杨老师好像给空气讲,也不知道难过不难过?”我往后一看,吐吐舌头说:“咱俩装样子吧。”我们就睁大眼睛盯着黑板,老师明显受到了鼓舞,以后上课就专盯我俩,想睡个觉都不好意思。
多年以后,因喜欢古诗词,偶尔也想对个联写几句打油诗,可不懂音韵,啥也做不好。这时,我就想起杨老师,想起他认认真真对着空气讲“吴音”“变音”时的样子,心里满是悔恨……他的那两本书,至今还在我书柜的最上层,像两块石碑,沉甸甸地躺在那里。
三
高明泉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也是大家最亲近、最投缘的老师,大眼睛大个子、说话高声、情感外露、率性而为、爽快大方,典型的性情中人,说话做事似有魏晋之韵。比如说话,说着说着就手舞之足蹈之。日常生活中,爱喝酒,每每被师娘唠叨也不思悔改。
他上课从不马虎,算得上严格了。整个大学阶段,天天被他叫起来背课文,大家愁得很,也没办法。他讲宋词,只要发现某人神游天外,就用特有的声调拉长了喊:“XXX,请你起来背一个《摸——鱼——儿》。”被叫人倏然一惊,或滔滔不绝或嗫喏悄语,他都瞪大眼睛紧盯着。一般来说,后者居多。背不下来时,只能和中学课堂一样,一面偷偷扫射书一面口中喃喃。
他在我们心里,上课是老师下了课就是大哥,有事可以问询,没事可以吃喝玩乐,做学问时是老师,不做学问时就是朋友。老师爱教书更爱学生,是把教书当作事业去做的人。偶尔让众弟子围坐左右,如侍坐篇:“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他环视周围,有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得意。
退休后,他含饴弄孙,乐在其中,但依然笔耕不辍,写写诗词,说说文章。偶然相见,人虽瘦了些,还是那么精神矍铄,我们打心眼里高兴。
四
“口语表达非常重要。不信,我给大家讲个故事。话说咱固原人在西安火车站被抢了包,不会喊‘有人抢劫啦’,只是嚷‘你站下你站下’,别人以为他们认识就不去拦挡,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跑了。所以大家一定要学好这门课,至少出门会说话,说好话。”第一节课,用这样的开场白,我们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国玉经老师教我们普通话课,叫《口语训练》。每天早上,都会早早到教室,让每人先说一段,以便纠正大家的醋溜普通话、方言普通话、独创普通话。还要求日常生活中也不要怕丢脸、怕人议论,用普通话交流。我们宿舍表现得最积极,相约谁说方言就惩罚,互相监督语音语调。一段时间后,大家的普通话水平明显提高,老师很高兴,更认真了。晚上也守在教室,见谁过来就抓住说一段。黑城七营人,常常不会发“二”这个音,前后鼻音也是个大问题,老师就单独一遍遍纠正,一遍遍示范,直到学会为止。如今,每当有人夸我普通话标准时,都会想起老师,想起他张大嘴让我们看舌形发音时的情景。“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这样的老师才称得上孜孜不倦吧。
毕业那几天,班里一片混乱,大家都去国老师家吃饭。年轻漂亮的师母煮了一大锅醪糟,里面还有大大的汤圆,我们抢着吃,老师笑眯眯地看着,像是看着自家儿女。几年前校庆,当他和几位老教师被搀扶着走进大厅时,所有人都走上前热烈鼓掌,夹道欢迎。他依旧偏着头,一遍遍点头示意,激动得浑身颤抖。学生们眼含热泪过去问候,他居然还能认出来叫得上名字。这样看来,他还不老,还会继续颐养天年。
五
要去实习了,其他同学看了派遣单,都高高兴兴做准备了,我却愁眉苦脸。我家在酒厂,离四中最近,可按户口上的老地址被分到头营。虽然离城不太远,但毕竟离了一步,来来往往都不方便。
那个下午,我坐在教室里,望着墙面上的树影一寸寸往下挪,非常惆怅。个头不高、年轻白皙的李龙锦老师在门口探头问:“你们班其他人呢?”我说不知道。他转身就走,又自言自语:“今天就确定实习日期,实习单咋还没送上来?”我继续摇了摇头。他停下来看着我问:“你在哪儿实习?”我正惆怅呢,就鼓足勇气说,“老师,我家在四中附近,现在分到头营,太远了。”“哦,我不知道这个情况,你咋不早说?”说着走进教室,拿起桌上表格,掏出钢笔,在我名字那一栏划掉了头营写下四中两个字。我没想到他负责这个,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高兴极了,“老师老师,谢谢您啊。”他摆摆手说:“没什么,改一下就是。”然后匆匆走远了。过了两天结果下来,我果然分在四中了,既离家近还能照顾弟弟妹妹。我的这份感激,一直存在心底。
几十年后同学聚会,他也来了,变化不大,还是很年轻。大家一起回忆往事,我说起这事,老师说他早忘了,又说举手之劳不值一提。直到去年我才知道他和我是老乡,祖籍都在山西运城,而且相距不远。豪爽仗义,睿智灵活的老师在我心里,是个值得铭记的人。
六
一进校,就听前辈介绍,中文系几十门课程里,最枯燥无味、最抽象难懂、最不容易考过的就是《形式逻辑》,而且还是必修课。几番渲染之后,带着恐惧和期待,终于迎来了第一节课。
门开了,进来了一个中等个子的中年人,细眯的眼睛,挺直的鼻子,不多的头发向后梳得光滑无比,雪花呢大衣一尘不染。一句介绍的话也没说,他抬手在黑板上写下四个大字:形式逻辑,然后翻开书就开讲。从起源到过程,从理论到实例,林林总总娓娓道来,一堂绪论什么都没听下,只记住了他的要求:笔记占40%,考试成绩占60%。
聂堆仓,笔名聂焱,固原土生土长的逻辑学教授。不苟言笑、不怒而威、不可亲近,是他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他讲课时脸上没任何表情,一板一眼,条理清晰,有条不紊;不厌其烦的板书,不厌其烦的举例,逻辑本来就难,越讲我们越觉得云里雾里,只好似懂非懂地听着:如果A,那么B;如果P,那么Q……
第一次考试班里多一半同学不及格,大家一筹莫展,开始想办法。其他老师倒简单,派几个能说会道的软磨硬泡,一般就会解决,但在他那里不是行不通而是根本行不通。于是几个男生自告奋勇,在老师家里喝了茶吃了饭还借了书,但还是被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于是,他课上很少有人逃课,笔记也做得最整齐。
一次考试我58分同桌57分,我俩拿着卷子看来看去,发现一道2分题老师忘加了,遂决定“淘分”。到老师家说明了原因,他带我们去书房,找到红蓝铅笔细细审查了一番,才把我的58改为60,把同桌的57改为59,还主动借给我们一本《趣味逻辑》。出门后,同桌气得不说话,我就逗她:“你说聂老师切菜时是不是也要拿个尺子量?”她噗嗤一声笑了:“一分,就一分啊,都舍不得给及格。”
现在的他,已离职多年,又背着相机到处跑,拍出来的照片都能上杂志封面。干一行爱一行,干啥啥都成,是老师一贯的风格。每天看见他微信圈里的那些照片,非常佩服,也非常欣慰。
时间永远向前,没有尽头,只有路口。从一条路上到另一条路上,从一个路口再到另一个路口,每条路上每个路口,都有一些人擎起明灯,照亮我们脚下的土地,引领我们继续向前。当年中文系人才济济,学生受益匪浅。许多年过去了,还能记起一个个老师的特点来:慕岳老师的神采飞扬,米振中老师的睿智风趣,南矩荣老师的博学多才,张光全老师的儒雅博学,王毓红老师的知性美丽,王刚老师的年轻沉稳,钟正平老师的潇洒倜傥,康占平老师的神采奕奕,还有杨满忠老师的痴书迷书,以及许多未曾具名、或不知名的老师,均如一块块宝石,闪耀着智慧的光芒,成为我们永远的回忆。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沉。那些不谙世事的学生如今都步入了中年,在各个领域里成了骨干和顶梁柱。拿汉语言文学专业来说,我们1988级可谓是一簇艳丽的花团。无论是远在外地,还是守在本土;无论是在政界还是教育行业,还是管理者或是普通职员,都恪守自己的职责,热爱平凡的岗位,乐观明朗,努力向前,团结一心,不忘同窗之谊,这是最值得欣慰的。那些许的成绩微薄的贡献,追根溯源,都来自于固原师专“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校训,来自于“敬业爱生、博学力行”的教风,来自于“勤学善思、知行合一”的学风。
光阴易逝,岂容我待,固原师专后来改名为宁夏师范学院,现在又改名为宁夏师范大学,薪火传承,开枝散叶,每次看见基本功扎实、青春逼人的实习生进校,听见别人夸师弟师妹们勤奋不辍和傲人成绩,从心底感到自豪骄傲。
母校情结永远植根在我们心中。
我的这些品德高尚、学养深厚、平凡普通、贡献卓著的老师,除了传授知识以外,更重要的是让我们懂得了做人、做事、做学问、立于世间的格局和境界。他们有的已告别人世,有的到了耄耋之年,有的进入了夕阳红队伍,有的亦落叶归根,完完全全成为西海固的一分子。“呕心沥血诲人不倦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挥洒汗水殚尽竭力老有所为碧水写春秋”,这副长联,恰如其分地总结了他们的一生。无论怎样,青春都没有虚度,生命都没有耗费,回眸来路,他们一定会为此感慨,为此自豪,更会毫无愧色:因为坚守的师道尊严,恪守的当仁不让,固守的道德品质,以及用良知捍卫的传统根脉,都如泰山北斗,熠熠生辉。
没有了历史,就没有了思考;没有了文化脉搏的跳动,也就没有了一代代的传承。在师德师品、师道师行要靠法律法规来规范的今天,记下他们,是一种追忆,一种珍念,一种警醒。我希冀自己在未来的路上,积淀着,反思着,感恩着;我也希冀我的后人,和我一起在路上,信仰着,追随着……(作者:高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