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牛庭伟

  当他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我有些吃惊。这是近些年我见过的年纪最大的送气员了，头发已经花白，背也有些佝偻，那身蓝色工作服显然很久都没有洗过了，污渍斑斑。天气这么热，偌大年纪扛着几十斤重的煤气罐爬这么高的楼层，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在他检查气瓶是否漏气和调适打火是否正常的时候，我给他倒了杯水。闲聊中得知，他年龄跟我相仿，自从进城后就一直在燃气公司打工，多年未换工作，算得上是公司的元老了。因为干活踏实用心、工作认真负责、为人和气实诚、公司内外口碑好、业绩年年拔头筹，深得老板的信任和赏识，收入始终是公司里面最高的。说到这里，他脸上不由自主地溢出几分得意和骄傲。

  他告诉我，已把几个孩子供到大学毕业，娃娃们也很争气，都有了比较体面的工作并相继结婚成家，多年辛苦付出终于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回报。现在也没啥负担，孩子们都劝他别再干了，待在家里享享清福，可他说自己是劳碌命，闲坐着憋得慌，浑身不得劲，干点啥才觉得身心舒坦。

  经过多年的打拼，他在城里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平时老婆帮着儿女们照顾孩子，而他则在公司跑业务，虽说早出晚归，风里来雨里去的，也吃不到饭点上，但精神充实，其乐融融。

  我问他活儿苦不苦，吃不吃得消。他笑笑说，比起在家里干农活要轻松得多，挣钱也要容易得多。说起以前在乡下务农的日子，他叹了口气。一年苦到头也挣不下几个钱，眼里的世界除了大山还是大山，单调乏味，走出大山就是山里人的梦想。看着村里人为了方便孩子上学，都陆陆续续搬到了城里，他动了心，想换个活法，换个天地。于是，他也带着家人进了城，但因为文化水平低，也没什么技术，只能干粗活、出苦力，直到后来经人介绍进了燃气公司，才踏实待下来，一干这么多年。

  他说，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做人做事都得像种地一样。只要人勤快，不惜力、不亏心、不耍奸使诈，种啥就能得啥，盼啥就能来啥。现在，公司帮他交着“五险一金”，再干上几年自己就能退休了，趁着现在身体还行，再多挣点钱，把日子过得更红火些。

  看着他出门时的背影，我心里忽然涌动起一股暖流、一种敬意，悄悄挺直了自己有些懈怠的腰杆，就像刚刚补过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