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苦难与爱相碰撞,将会发生怎样的奇迹?读完青年作家马骏的《青白石阶》,我的心中便有了答案。
《青白石阶》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国少数民族之星”丛书之一,宁夏作协副主席马金莲为其作序,称作者马骏是“西海固新时代的小史铁生”。
路遥说:“活着,就要时刻准备承受苦难。”出生于中国首个“文学之乡”——宁夏固原市西吉县的马骏,因从小患有脊髓性肌萎缩症,无法像常人一样站立行走,因而对“苦难”有着更加深刻的理解。
他的童年是在家门前的青白石阶上度过的。因为残疾,他没法像其他孩子一样奔跑玩耍。“只能坐在石阶上眺望他们。”“等青白石阶旁没有了孩童的欢笑声,我便低下头用手指抠水泥缝间的小沙粒,若能逮住一两只蚂蚁,便放进手心,让他们慢慢爬上手背,再次翻转手腕,让蚂蚁又一次从手背爬回手心。”“看着他们欢快的模样,我多么想加入其中,可没有一点办法让我的身体听话。”透过文字,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孤独而自卑的孩子,坐在家门前的青白石阶上,他的内心充满了渴望,却又那样孤单无助,让人潸然泪下,心疼不已。
成年后,马骏再忆童年,有苦、有甜、有爱,有孤独冷漠,也有幸福快乐,于是就有了佳作《青白石阶》。
马骏上学之路可谓历经坎坷,他从父亲背上出发,走进朝思暮想的校园,那时,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都已经上三年级了。马骏在《上学路上》《木头心》等文章里这样写道,“我深吸了一口气,这空气是那样新鲜,这是属于学校里的空气啊。校园里的树儿、草儿都闪烁着喜气,似乎在欢迎我来上学……”“我一手扶着父亲的背,一手倚在他的右臂上,趴在他的肩膀上,进了教室。”“随着父亲的转身,我又有了新的视角。一瞬间,我看到成百只眼睛。同学们看着父亲慢慢卸下书包,移出凳子,将我慢慢从肩膀移下,扶着我坐端正。”
后来,他克服重重困难,凭借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在父母的帮助下坚持学习,并且考上了大学。然而命运多舛,因为身体原因和家庭情况(弟弟在出生时因右手拉伤,导致右半身瘫痪),他最终没有走进梦寐的大学校门,在无数个夜晚,他“静静地躺着,发誓不再想关于大学生活的一切”。而他的父亲,“抱了我二十一年,又抱着弟弟继续奔赴在上学路上,他没有说过一句怨言,只是留下一个沉默的肩膀”。
这一切,让马骏对生活失望、抱怨,让他变得颓废吗?不,没有。在《青白石阶》五辑26篇文字中,马骏鲜有泪水,语言清新淡雅,仿佛娓娓道来的是别人的故事。但在阅读的过程中,总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浸润灵魂,总有一些复杂的味道感动人心。透过清澈的文字,总能看到一个身残志坚的青年,坐着轮椅,面带微笑款款而来,用他自己的方式,奏响生命的赞歌。
他的笔下有坚强和坚持。因为在学校尿湿过一次裤子,“从那以后,我早上再也不吃早餐,也不喝一口水。”“当然我更没有让自己的裤子再湿过,一次也没有。”因为拜读了《我与地坛》,与文坛巨匠史铁生成了“隔空的忘年交”,他从此走上了文学之路,坚持不懈、笔耕不辍,用稚嫩的手记录生活的美好、感恩人世的真挚。因为有父母的不懈坚持和亲人朋友博大的爱,他坚强地生活着,并不断思考人生,“虽然坐在轮椅上,可我坚持写我感觉有价值的东西,我也知道,这么多年的坚持没错。”
他的笔下父爱如山、母爱似海。你看看那晨光中坚强的背影,“早晨总有那么一个人,他想让快五十岁的身体比同龄人强壮一点儿,便独自去公园里跑五公里。他没有晨练的心境,他只有一个目的:有足够的力气抱起坐在学堂里的小儿子和熟睡在家的大儿子。”你听听那不屈于命运的倔强声音,“她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坚持喊着:‘就去最好的学校!’那一刻母亲像个战士,眼里泛着光。”
他的笔下满是生活中的“小确幸”。他见到枯草下破土而出的嫩芽儿,满心欢喜——“我对这小草很是喜欢,投我脾气,像我,寒冷的冬天还要探出头,来看看世间冷暖。”当他遇到懵懂的爱情——“我紧紧握着她的手,这次我没有松开,将那双手自认为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紧紧握在手心里……”当读过一本好书,他开心不已——“像洗了个温泉澡一样,舒坦了不少。”
关于对人生、苦难和未来的思考,他这样写道:“坦然面对一切,迎接一切嘲讽。”“在这个美好的人间,努力活着,就有意义。”“以自己的生活方式,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儿,去感染更多人。”“一场喜雨,对于广大的世界而说,或许是寻常不过的,但对于西海固的大地来说,无数不可尽知的生命就在这蓬勃的雨声中悄悄拔节。”
马金莲在序言中这样写道:“他是个只能坐着轮椅抬头仰望世界的人,他坐得很低,但他没有拉低世界的高度,反而让习惯了冷漠地站立的我们弯下腰去,用纯粹的善意去面对他。他深情又干净的目光,让我们沾染了太多尘世恩怨和世故的心无比愧疚,不得不对自己的灵魂进行拷问和反思。”这应该是每一位读者的感悟和心声。
反复阅读,反复洗涤心灵。在真情流露的字里行间,我多次深受感动,流下热泪。在这个充满诱惑的世界,我们总是在为年轻人沉迷手机和游戏,不思进取、不求上进、不懂珍惜而焦虑。我想,那是生活给了他们丰厚的物质和太多的选择,那是命运的垂怜和父母的庇护让他们躲过了人生诸多磨难。倘若他们认识马骏,通过阅读《青白石阶》走进他的生活,会不会为身体康健、生活富足而深感幸运?会不会学会感恩和包容?会不会对人生多一些思考、对未来多一些规划?(作者:孙 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