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喜臣
北方的三月是脱胎换骨的日子。冬寒彻底消失了,春天敞开了胸怀,风又轻又软,吹在脸上没有刺骨的寒意;阳光洒在身上,格外舒适;沉睡的花草醒了,眨着眼睛,探出头脑,看着外面的世界。我们也脱掉穿了一冬的棉衣,感到身体轻巧了许多,在田埂上、小河边奔跑追逐,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在一树树杏花开放的时节,乡村一下子新鲜了起来,单调的黄土地上窜出了浓浓的绿色,草铺满了山野。孩子们更活跃了,像小松鼠似的窜来窜去,爬上杏树采摘杏花,呼吸着大自然的清香。
小时候,村里种的最多的树是杏树,满山最艳的花是杏花。杏花盛开时大多都在清明节前后,只要杏花一开,就真正感受到了春天的真实和浪漫。春风送暖,杏花才会开放,此时,正值春耕备耕,园子里、田野里到处是人,大家都忙着在春天里耕种。乡村里的风景在别人的眼里是美丽的,而对于种庄稼的人来说只是一种生活。
为了方便摘杏子、吃杏子,村里人常会围绕着农家小院栽种杏树,房前屋后,池塘边、道路旁,都是杏树成长的地方。我家院子左右两边长着几棵大杏树,树皮很粗糙,容易攀爬,孩子们没事经常爬到大杏树上玩。杏树会分泌出一种胶状的透明液体,凝固在树上。我们掰下来,放进嘴里咀嚼,黏糊糊的,没有别的味道,但还有另外一个用处,可以将凝固的胶状物放进洗干净的墨水瓶里,再兑一些水作天然的糨糊,用来粘破旧的书本。
在我的记忆里,老家对面山洼的园子边挤了六七棵大杏树,排列成一行,将整个园子包裹起来。它们大半个身子斜出来,挂在半空中,像要掉下来似的。父亲说,这些杏树是祖父种的,当初为了不让洪水冲坏园子,就在园子边栽种了些杏树。每年春天来临时,它们都会绽开一树树粉色或白色的花,寂静而又芬芳,为村子里平添色彩。
不仅园子里这样,山坳里、田埂上,只要有杏树的地方,都会开出迷人的花。在花季里,杏树像乡村的小姑娘,穿上粉色或白色的裙子,在风里奔跑、追逐,每一棵都格外耀眼。孩子们放学归来,跑到杏树下欣赏杏花,似乎遇见了久违的小伙伴;小姑娘将杏花摘下来当做发卡,黑亮的头发上点缀着自然的赏赐,惹笑了一树树杏花;孩子们玩得高兴,掐一根小枝拿在手上奔跑、追逐,比蜜蜂和蝴蝶还要高兴。家家户户的院落里都装满了杏花的颜色、杏花的芳香。人们把这个村子叫作杏花村,把村里的人家叫作杏花人家。因了这杏花,有的人也给孩子取名为杏花,显得很有地域特点。
也许是杏花的香味钻入泥土里,香醒了冬眠的小动物,它们便出来寻找春天了。蚂蚁搬开了巢穴,运送着小土块;蜘蛛选好安家的地方,忙忙碌碌地织网;青蛙坐在水塘里,舒展着身子,扯开了清亮嗓子;小鱼儿把头伸向水面,吐几个泡泡,快乐地游来游去;鸟儿坐在暖阳里,梳理着羽毛,飞得更高了一些。一切都轻装上阵。杨柳在风中吐绿,含情脉脉;麦田像铺上了绒毯,顶着露珠前行;杏花性子急,说话的功夫就开了,粉白粉白的,相互拥挤在一起,俏在枝头,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我们常常被那些鲜艳的颜色,浓浓的味道陶醉着。杏花的花期比较短,最多能持续两周时间就全部开败了,只要风一吹便簌簌地飘落了,像雨点一样,人们也称作“杏花雨”。花落之后,过不了几天,就会长出了毛茸茸的杏子,杏树的叶子镶着边儿绿了起来……
杏花开,美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