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三姐从银川到我家来做客,饭后她说想约上几个朋友去野外烧锅锅灶。我见过烧锅锅灶的,可没亲自操作过。三姐说我把工具和洋芋准备好就行,烧锅锅灶的事交给她。我很快找来了铲子、火钳子、打火机、木柴,装好了洋芋、咸菜、馍馍、水等,准备好后我们出发了。在一阵欢声笑语中,不知不觉到了目的地。三姐观察了一会儿,挑了一个向阳的地方,让我们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放下。
烧锅锅灶有讲究,要经过挖、垒、烧、捂、掏等多道工序。首先要选好地方,要通风条件好、空气干燥、有坎的地方最佳。三姐选了一处她满意的地块开始挖灶膛。随后,她给大家做了分工,吩咐一部分人去捡土坷垃,另一部分人去拾柴。大家分头去忙了,我留下来给三姐当帮手。
只见三姐蹲下身子,目视着地坎正前方,她拿起铲子很快在地坎上挖了一个小土台子,在台子正前方挖了一个圆形洞口,再将铲子伸进洞口,将里面的土慢慢地掏出来,渐渐地,灶膛越挖越深,越来越大。掏出的土顺着地坎溜下去,形成了一个土堆。为了方便烧火,她又将堆在地上的土转移到不碍脚的地方。之后,三姐慢慢站起来,拿铲子在土台子上面凿开一个如小盆般大小的洞,将这个洞一直挖,直到和灶膛通了为止,锅锅灶就挖成了,形状和灶台很相似。不一会,捡土坷垃的捡来了一堆土坷垃,拾柴火的抱来了好几捆干蒿子、干树枝,堆在锅锅灶旁。
接着是垒锅锅灶了。三姐俯下身子将土坷垃一块挨一块地垒在土台子上面的洞口处,我将土坷垃一块块地递到她手里。垒锅锅灶时,下面大,上面小。先从底端向上垒,跟摞粮食一样,要将插口把握好,一层挨着一层,边向上垒边收口,垒在最顶端只剩一个小小的豁口时,拿一块大一点的土坷垃将顶口封住。
垒好的锅锅灶就像一座小塔,也像一座小山。只见三姐蹲下身子,顺手抓了一把干蒿子塞进锅锅灶里点燃,然后将干树枝架在干蒿子上面,不一会儿,树枝被点燃了,它和蒿子比赛似的着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大家围在锅锅灶前聚精会神地看着,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火越烧越旺,锅锅灶缝隙里的火苗向外喷射。烧着烧着,土坷垃被火烧得通红,像火球似的。三姐让我扒掉柴火,她迅速将洋芋填进灶膛,紧接着拿一个大土块堵住了灶膛的前门,然后迅速将锅锅灶上面垒的土坷垃用铲子推倒,打烂倒进灶膛里,最后将周围的土铲在一起,用铲背拍得严严实实,把锅锅灶的顶端捂住,像蒸馍馍一样,不使其漏气。一个小时左右,捂在锅锅灶里的洋芋就熟了。
三姐小时候放过羊,那时她和同伴时常在野外烧锅锅灶,因此她对烧锅锅灶很在行。三姐蹲在锅锅灶旁,用火钳子推开灶门,拨过灶灰,一个个黑乎乎、散发着香气的洋芋露了出来。三姐拿火钳子轻轻一拨,洋芋从灶火门里滚在了地上,大家拥上前去抢。锅锅灶烧的洋芋很烫,像个火球,烫得手疼。有个朋友将抢来的洋芋捧在手里,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还时不时在洋芋上吹吹,在手上吹吹。孩子们抢不到洋芋,急得直叫嚷,大人们一边帮他们抢,一边提醒他们小心烫手。三姐好像不怕烫,她将洋芋捧在手心,边吹边剥皮,张嘴咬一口,啧啧道:“真香!比肉都香!”听着三姐的赞叹声,闻着飘溢在空气中的洋芋香味,我也抓来一个在地上轻轻磕了一下灰尘,学着三姐的样子吃起来。这锅锅灶烧的洋芋外焦里软,后味悠长,比家里煮得好吃多了,怪不得三姐要跑到野外烧锅锅灶。大家吃着说着笑着,每个人的手上、嘴上、脸上沾满了黑色的痕迹,像狸猫背部的花纹一道白一道黑,大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觉都笑了。
幼时,烧锅锅灶是为了吃饱肚子。如今,烧锅锅灶是件稀罕事,图的是解馋;是为了找到那份逝去的童真,那份糊着脏脸,吃着黑焦洋芋的孩子心态;更是一种生活的情趣、久违的快乐,一种远离城市喧嚣的返璞归真。(作者:单小花)